1

那菲又跌入了那個深不見底的黑色漩渦之中。

一陣又一陣比死亡更加疼痛的旋轉、翻騰,連帶著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的噁心感,那菲就這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漩渦中糾結著。

這一次的感覺不再失重,那菲伸出雙手,她能感覺到自己是以實實在在的身體飄浮在這個未知空間中的,上一次的類似經歷讓她不再恐慌,她大膽地睜著眼睛,等待著最後那一瞬掉落的到來。

不知飄浮了多久,那菲終於感覺到了身體急速掉落的感覺,她輕輕閉上眼睛,不知道自己將會落在何處。

「砰」地一聲,那菲像是撞上了什麼東西一樣,她只感覺背部傳來劇痛,但還不等她睜開眼睛驚呼出聲,身體就不受控制地繼續下落,她只覺得自己的背部不斷撞到硬物,「砰砰」的撞擊聲不絕於耳。

那菲不知道自己掉落到了哪裏,她使勁地想要睜開眼睛,但是耳邊刮過的疾風卻割裂了她的所有感覺細胞,背部抽搐般的劇烈疼痛讓她想要蜷縮成一團,但是意識卻告訴她,必須要儘早清醒過來。

在硬物不斷的撞擊之下,那菲向下掉落的速度明顯地降低了不少,就在那菲認為自己可以睜開眼睛的時候,最後一聲也是最結實的一聲「砰」的撞擊聲傳來,那菲只覺得自己躺在了一個平坦的地方,鼻尖傳來清新的泥土芬芳氣息,將她的意識漸漸給喚了回來。

「噢……」那菲痛叫一聲,緩緩睜開眼睛,眼前是一片迷迷濛濛無止盡的綠色,她困難地動了動垂在身側的胳膊,下意識地伸手向胸口摸去,想確認一下安卡項鏈是否還在,但是胸口卻只是一片平坦,沒有任何安卡項鏈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那菲驀地一驚,原本視線還有一些恍惚的眼睛,倏地聚集了晶亮的光芒,她使勁眨了幾下眼睛,雖然整個人還是平躺著的,她還是竭力低頭往四周看,但讓她失望的是,她看遍身上和四周,都沒有找到安卡項鏈的痕跡。

那菲將目光凝聚在眼前的方向,原來她身處在一片綠色的森林之中,剛剛眼前那一片迷迷濛濛的綠色原來是參天大樹繁茂的枝葉。

就在那菲躺著的位置的上方,有不少已然斷裂的枝椏正在空中可憐兮兮地懸垂著,搖搖欲墜的模樣看起來很是危險,那菲這才意識到,剛剛她很有可能是從半空中掉落到這樹林裏來的,樹枝的緩衝作用降低了她下墜的速度,這才讓她平安地落地,而不是摔得七分八裂。

「喂,姊姊,那個人是活著還是死了啊?」就在那菲思考著自己是如何掉落到樹林裏的時候,一個稚嫩的童聲從不遠的地方低聲傳來,他所說的是那菲熟悉的古代語言,這一下子就將那菲的注意力給吸引了過去。

「不知道耶,從那麼高的地方掉下來,活的可能性不大吧?」另一個稍微成熟一點的少女聲音響了起來,伴隨著她說話的聲音,那菲還能聽見「沙沙」的腳步聲在向自己靠近著。

不一會兒,兩個身穿著古代衣服的人出現在了那菲的視線範圍之內,一男一女,盯著那菲看的稚嫩的面龐上寫滿了好奇,當他們看到從那麼高地方掉落的那菲,居然還能睜開眼睛看著他們時,好奇的表情變成了驚訝。

「妳還好嗎?」穿著簡陋衣裙的少女的年齡稍微大一些,神色也比較鎮定,她走到那菲身旁,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在確定她還有溫熱的體感之後,少女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我,咳咳,不是太好……」那菲看著臉上有著濃濃關切之色的少女,腦海中自動將想說的中文翻譯成了古代語言,磕磕巴巴地對她說道。

「卓拉,不要隨便碰人家女孩子,這樣很不禮貌!」少女看到少年好奇的舉動,皺著眉斥責道。

「我知道了,姊姊。」名叫卓拉的少年乖乖地將手縮了回來,但是好奇的目光仍然在那菲身上打轉。

「妳看起來不像是本地人,而且現在妳受傷了,如果不嫌棄的話,妳到我家去休息一下吧!」少女伸手扶起了那菲,好心地建議道。

「姊姊,妳真要讓這個奇怪的人到我們家去呀?」卓拉聽見自己的姊姊邀請那菲去他家,有一些不樂意了。

「卓拉!」少女這次連訓斥都懶得再說了,俏麗的臉蛋對著弟弟皺了皺,立刻讓卓拉閉嘴了,少女轉過頭來,笑盈盈地看著那菲說,「我叫卓雅,他是我的弟弟卓拉,我們就住在離這兒不遠的地方,不用多久就可以到家了,妳願意去我們家看一看嗎?」

「反正我現在也沒有地方可以去,只好麻煩你們了。」那菲忍住背部隱隱的疼痛,在少女的幫助下坐了起來,她想了想自己現下的處境,決定接受卓雅的邀請。

2

在卓雅熱心的幫扶和卓拉不情不願的扶助下,那菲一步一停地抵達了他們兩姊弟位於森林邊的家––一所年代久遠、樣貌破敗的泥屋裏。

卓雅從他們家緊挨泥屋的小廚房裏,拿出了一些那菲不認識的粗糙食物,盛在粗糲的容器裏端到那菲面前。

那菲坐在用蘆葦條編製而成的席墊上,雖然只是一條磨損嚴重的席墊,但這已經是這個家裏最好的東西了,卓雅和卓拉席地坐在那菲面前,兩個人一人拿起一塊碗裏的食物,津津有味地吃了起來。

那菲的背部依然在隱隱約約地泛著疼痛,她皺著眉頭看著裝在碗裏的粗糙食物,雖然心裏有些發顫,但還是伸手拿起了一塊,為了填飽咕咕直叫的肚子,就算是再粗糙難吃的食物,她也要硬下心腸吃下去。

「妳已經知道我們的名字了,但是我們還不知道妳的名字呢!」卓雅看著那菲食不下嚥的樣子,好心地拿過放在窗臺上的陶壺,從裏面倒了一杯乾淨的水,放在了那菲面前。

「呃,我叫那菲。」那菲從卓雅手中接過小杯子,仰頭將杯中的水一口氣都喝了下去,將充滿口腔的食物殘渣給嚥了下去。

「那菲?這個名字真奇怪,妳不是本地人吧?」卓雅一邊打量著那菲身上和她穿的粗布長裙截然不同的現代衣服,眼裏滿是疑惑和好奇。

「嗯,我是從東方來的。」那菲一邊答著,一邊也將奇怪的目光投到了卓雅身上,自打她進入泥屋以來,她就發現自己現在所處的地方和記憶中的埃及有很大的不同,無論是穿的衣服還是吃的食物,都不太像是一般埃及人的吃穿用度,「我想問一下,這裏是哪兒啊?」

「我們住在哈圖薩斯城外,每一個從哈圖薩斯出城的人,都必須經過離這兒不遠的守城門。」卓拉一邊大口吃著食物,一邊用「妳怎麼連這都不知道」的鄙夷眼神看著那菲,「妳說妳是從東方來的,難不成,妳是從王宮逃出來的女奴?」

哈圖薩斯……聽到這個熟悉又陌生的名字,那菲的腦海中迅速閃過之前拉美西斯給過自己的地圖,哈圖薩斯位於安納托利亞高原,和古埃及時的底比斯一樣,是赫梯帝國的首都。

瑪利亞在穿越之前曾經告訴過那菲,缺了一環的安卡很可能會使穿越之後的時空發生偏差,現在看來地點已經有所偏差了,至於時代有沒有發生改變,這還需要那菲好好考察一番。

「女奴?我的樣子很像女奴嗎?」那菲低頭看看自己沾染了不少塵土的衣服,現下自己的模樣的確有些狼狽和落魄,不過會被卓拉認作女奴,這還是超過了她的認知範圍。

「最近我們赫梯的大公主即將要嫁到埃及去了,皇室正在四處尋找陪嫁的年輕女子,有很多女孩都在應徵呢!」看到了那菲眼中深深的疑惑,卓雅白了一眼出言不遜的弟弟,開口為一頭霧水的那菲解釋道。

「赫梯的公主要嫁到埃及去?是嫁給埃及法老嗎?」猛然從卓雅口中聽到「埃及」這個自己魂牽夢繞的名字,那菲心弦猛烈地震顫起來,連帶著說話的嗓音都嘶啞顫抖了。

3

「沒錯,大公主是要嫁去埃及當王妃呢!說起來,埃及和赫梯爭鬥了這麼久,現在終於化干戈為玉帛,要用聯姻來鞏固彼此的關係!」說到現在和赫梯關係緩和許多的埃及,卓雅臉上出現了些許喜色,「聽說埃及法老很喜歡黑髮黑眼的東方女子,為了滿足法老的要求,赫梯皇室正在四處尋找黑髮黑眼的女子呢!」

「埃及法老要和赫梯聯姻?他喜歡黑髮黑眼的女子?」乍一聽到埃及法老要迎娶赫梯公主,那菲的心向下沉了一下,腦子裏嗡嗡作響,但是「黑髮黑眼的女子」這一句話,又喚起了她心底久遠的記憶,猶記得那一次拉美西斯用希瓦婭來刺探她的態度時,她向拉美西斯說的有關於自己的真實模樣的話,「卓雅,請問現在的埃及法老是叫拉美西斯,赫梯國王是叫莫爾塔里嗎?」

那菲的話音剛落,坐在她面前的卓雅和卓拉兩個人都變了臉色,卓雅立刻「噌」地一下蹦起來,衝到敞開的大門邊,警惕地向外看了看,在確定沒有可疑的人之後就趕緊將門關緊,坐在原處的卓拉,則用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狠狠瞪著那菲,彷彿她說了什麼大逆不道的話一樣。

「你們這是在幹什麼啊?」那菲看著卓雅姐弟兩個如臨大敵的模樣,疑惑不解地問道。

「那菲,妳一個人外國人不懂規矩也可以理解,但是我還是要提醒妳一句––剛剛妳說的話,我們就當做沒聽見,但是妳以後千萬別跟別人說,會招來殺身之禍的!」卓雅將門窗都關閉得緊緊的,然後才輕手輕腳地走回來坐在地上,神色緊張地叮囑那菲道。

「對不起、對不起!」看著卓雅和卓拉嚴肅的神情,那菲知道自己一定是觸及到了什麼禁忌的東西,她放低聲音,無不好奇地追問道,「我剛剛有說錯什麼嗎?」

「妳……」看著那菲明顯不知道錯誤原因的迷茫表情,卓雅無奈地歎了口氣,她湊近那菲,小心翼翼地說道,「埃及的法老的確是拉美西斯沒錯,但是現在的赫梯國王是哈圖西裏斯,王后是普度希帕。」

「哈圖西裏斯、普度希帕?」聽到這兩個熟悉的名字,那菲眼前迅速閃過了曾經在宴會上見過的赫梯王子夫婦,還有那個調皮的小王子圖德,她無不欣喜地說道,「他們現在已經成為了皇家夫婦了?」

「莫爾塔里國王三年前因為政變而逃往國外,現在的國王陛下和被廢掉的國王是死對頭,他嚴禁我們提到﹃莫爾塔里﹄這個名字,為了保險起見,妳以後千萬別和人提到這個禁忌的名字!」

「嗯,我記住了!」在確認了埃及法老還是拉美西斯,而赫梯的皇家夫婦已經換為自己曾經打過交道的哈圖西裏斯和普度希帕,那菲對於赫梯這個陌生的地方,沒有像最開始那樣恐慌了,「對了,卓雅,我還想問問,埃及的王后是誰呀?」

那菲問出了一直壓在自己心頭的問題,她緊緊抓著手上幾乎還沒有動過的食物,期盼地看著面前的卓雅姐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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