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末,已有秋的涼意,悶熱之感頓消。

位於極西之地的柔然國,早晚溫差比較大,與北魏拓跋氏之間的連年對戰,卻沒有讓這個岌岌可危的小國現出一絲頹色。

往來的女婢們還披著素色的厚衣,一刻不停歇的忙碌,並刻意放輕了走路發出的腳步聲,生怕不小心會驚擾到了主子。

微微掀開了一條縫,刺目的陽光,立即讓零緊蹙秀眉。

  「娘娘,娘娘。」一道怯怯的聲音,在距離她極近的地方響起。

  甚至還沒有聽懂對方說什麼,零的身子便敏捷的彈起,手掌習慣性的往枕頭底下摸去,卻沒有碰到她的槍。

  「可汗就要來了,請您立即換上新衣,梳洗打扮,再遲,怕是來不及了。」憂心忡忡的女奴終於望見主子睜開了眼。

零的思緒在腦海中高速運轉,臉上卻看不出半絲慌亂。

妖嬈的容顏,娥眉淡掃,略微回了神,鳳眸含著淡淡的冷漠讓人望而卻步。

的目光緩緩從站在眼前的女奴身上掃過,從鏤刻狼尊圖騰的屋頂到地面充滿手工編制而成的厚重毛毯,甚至連梳粧檯上古香古色的銅鏡,也都仔仔細細的瞧了老半天。

  她還記得昏倒前的那場大爆炸。

  爆裂瞬間,她的頭腦一片空白。。不是不想躲,實在是躲無可躲。

  零清晰的看見了身體被撕裂成塵埃的過程,沒有疼痛,更來不及恐懼,便陷入了永恆的長眠之中。

  死亡,絕非是一場幻夢。

  可為什麼,明明身體早已經不在了,她卻又蘇醒過來。

  「娘娘,這次您可一定要把握住機會,在宮裏頭,若沒了可汗的恩寵,就算您貴為皇妃,日子終究是不好過。」小女奴欲言又止,看的出她並不太想說這些,幾行字說的吞吞吐吐,還不住的去瞄零的臉色。

  而後者,則沉浸在一股難言的氛圍中,遲遲無法回神。

  「算了,奴婢先幫您梳洗,瑤光殿的公公們已經來催促幾次了,最多半個時辰可汗准到。」

  零沒有阻止。

  任由喋喋不休的女奴扶著來到梳粧檯前,從一隻打造精美的銅鏡中,看到了一抹妖嬈的倩影,清冷的眸子驟然一縮,零的腦海中浮現出三個字:狐狸精。

  沒錯,除此之外,她還真找不出更合適的詞語來形容這張臉帶給她的震撼感。

  桃色肌膚,滑如凝脂,一雙黑亮的瞳眸中泛著淡淡的暗紫色,在光線強烈的時候更加明顯,兩道黛眉彎彎,更襯的整張臉唇紅齒白,組合在一起,美的讓人心臟抽搐。更為特別的是,那渾然天成的媚態,眼波流轉,顧盼生姿,一顰一笑,舉手抬足,別樣的風流。

  零下意識的撫住臉頰,即使是多年養成的波瀾不驚的性格,這一刻也忍不住露出滿臉驚駭。

  銅鏡忠實的用身體反射出它面前出現的一切,那美的像是山野之中跑出來的妖孽女子,正用同樣的姿態,素手捂臉,櫻唇微微開啟,貝齒無意識的啃噬著紅豔豔的唇瓣。

  肆虐的疼痛,零也感覺不到了。

  本該消散的靈魂在一具不知名的身體得到了重生,身在何處,零不知道,這具身體是誰,零也不知道。

  她木然的看著巧手的女奴,將她黑緞一般的長髮挽成高貴的髮髻,再以一隻金燦燦的桃花簪固定,配上一朵大紅色的茶花,別在腦後,更襯得肌膚白皙嬌嫩,媚態渾然天成。

  「我是誰?」這個嗓音,屬於這具身體,聽起來清亮亮,非常特別。

  「娘娘?」小女奴半跪在地上,幫零整理裙擺,聽見這話,驚訝的抬起頭,不大明白主子怎麼忽然這麼問。

  「快說!!」零的眼中,飄過一縷暴戾之色,隱藏在體內的決然狠辣蠢蠢欲動。

  也幸好,雖然換了一具陌生的軀體,她最本質的東西還沒有改變。

  女奴明顯被驚到了,也顧不得再琢磨為什麼主子忽然問出這麼奇怪的問題,趕緊麻利的回道,「您不就是柔然的貴妃娘娘,複姓百里,閨名吉祥。」

  零重複一遍,又問,「這裏是哪里?皇宮?」她看著陳列擺設,聯繫到剛剛女奴告訴她的身份,試探性的猜測。

  貴妃娘娘看起來很不對勁,難不成是午睡的時候,姿勢不對,魘到了?

  怪不得從剛剛起,她就異常沉默,一言不發。

  女奴吞咽下一大口唾沫,心中砰砰亂跳,「娘娘,您身子不適,奴婢這就去宣來御醫,給您瞧瞧?」

  零仍是搖頭,無數念頭從腦海中飄過,眼中所看到的一切和大腦中縝密的思維激戰不休,藏在裙擺之後的小手,緊緊攥成圈,五指尖尖,嵌入掌心,火辣辣的痛。

  也好也好,有感覺就總是好的,那至少能證明這一切都是真實存在,而非幻夢一場。

  她強迫自己鎮定下來。

  眼前的情況已經是最糟的了,魂穿異世,一片茫然,熟悉的事物不復存在,所有的東西都需要重新摸索。

  可至少她還活著,還有機會能夠重新來過。

  死了一次,才更加明白,能夠吞吐呼吸空氣的感覺,是如此的美好。

  零闔上眼,劇烈震盪的心情快速恢復,再張開瞳眸,一抹暗紫色的眼波流轉,「不必傳禦醫,本宮只是睡的有些頭暈,現在已然好了。」

  她的表情中少了往日裏狠辣,憑空多出幾分淡泊,荷月竟然看的呆住,久久才想起了應一聲,繼續垂著頭,假裝忙碌的幫零整理著早已經很完美的裙擺。

  貴妃娘娘剛剛的樣子,真的好高貴,身後有七色的光迸射進來,把那張傾城傾國的臉蛋襯的更加絕色,言語難以形容。

  荷香揉揉眼,再抬眸去看,卻又全都消失不見了。

  「荷香,柔然的可汗,名字叫什麼來的?」既然一會要見的人是他,就有必要來個粗淺的瞭解,不然接下來的戲沒法唱。

  現在她也顧不得會引起這個小女奴的懷疑了。

  荷香的臉色駭到青白,礙於自己是貴妃娘娘的貼身奴婢,不敢稍有怠慢,顫巍巍的站起來,貼著零的耳根輕輕道,「可汗的名諱是鬱久閭社侖,漢名軒轅尊,他很喜歡中原文化,若誰以漢禮待之,便會很開心,娘娘,您怎麼連這個也忘記了。」

鬱久閭社侖。。。軒轅尊。

敢冠以最古老的皇族姓氏軒轅,看來這位可汗,野心著實不小。

  零的腦海中立時記住這個名字。

  顧不得再多與荷香解釋,零繃緊了俏臉,「你先下去吧,等可汗來了,再來稟報。”

  她需要時間多想一想。

  

第一章 穿越到柔然古國

柔然,拜狼為圖,國家不大,喜遷徙,好和平,卻也不懼頑敵來犯。

鬱久閭社侖,名為可汗,實在是出乎意料的年輕。

根據零的目測,他大概三十歲左右,高大健壯,剛毅卻不失儒雅的相貌,袍服雪白,一塵不染。連日光都不好意思留下斑駁的樹影。

  尤其是那一雙眸子,暗凝神光,偏又閃著溫暖之意,保持似笑非笑的弧度,從上往下的看,叫人忍不住心生敬畏。

  零才要學那些女奴一樣飄飄下拜,卻已經被軒轅尊托住身子,「免禮。”

  「謝可汗。」秉承著少說少錯的原則,零低聲道謝後,便微垂著頭,站在了一旁。

  「你們都下去吧。」才落了座,軒轅尊就急著攆人。

  零的心,亦跟著不動聲色的顫了下。

  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百里吉祥,是可汗名正言順的女人,偏又生了一張禍國殃民的狐魅妖容,哪怕什麼都不做,也足夠讓男人心神蕩漾了。

  可汗一來,難倒就想要迫不及待想要。。。。。。

  瞧這架勢,有點像。

  零的心,無限沉墜下去。

雖說現在使用的是別人的身體,她的心卻還沒有接受這個事實。

  如果軒轅尊心裏存了什麼不該有的想法,她一定會留給這位年輕的帝王一記沉重的教訓。

  最外間的太監們排成兩隊,退到門外。

  裏間服侍的女奴們跪拜之後,踩著小碎步,飄然遠去。

  零和軒轅尊之間,只有一隻手臂的距離。

  只要他願意,輕而易舉就能碰觸到她。

  零的左手,五指緩緩伸展,保持著一種一度放鬆的姿態。

  而右手手背青筋暴起,全身的力量,都集中於這一點,隨時等候著,給予敵人致命一擊。

  敵不動,我不動。

  她要的是一下就了結軒轅尊,在他沒有發出聲音驚動宮殿外的大批人馬前,乾淨利索的擒住他。

  在此之前,零還需要一個機會。

  她耐心的等待著,就像是蟄伏在草叢之中的母豹子,眯著眼,將殺氣不動聲色的溶解開來。

  「吉祥,那件事,你考慮的怎麼樣。」軒轅尊並沒有動,兩人獨處,他的聲音反而冷漠下來,看向零的眼神,也不再洋溢溫暖。

  一瞬間的轉變,和川劇的變臉似的,快的讓人捉摸不透。

  可惜,現在的百里吉祥,早已被零所取代。

  她來的遲,自然猜不出可汗和貴妃之間有什麼玄機暗藏。

  只得把頭垂下,沉默以對,零快速在腦海中琢磨對策。

  暫時也想不出更有效的辦法去應付這種場面,或許也只有如此,才能最大限度的躲避危機。

  軒轅尊並沒有緊追不放,狹長的眸子,精光四射,從百里吉祥的頭頂掠過,對她今日的異樣,稍感詫異。

  若是往常見了她來,這個女人必定像只八爪魚一般,想方設法的黏上來,獻媚討好。

  她本就生了一副風流模樣,再加上善於利用天生的優勢,很是招人眼球。

  進宮才不到半年,就已經混的如魚得水,恨不得把所有親近可汗的人,都踩在了腳下,獨霸皇寵。

  這一切,軒轅尊都看在眼中。

  她從一個小小的側妃,順風順水的爬到了貴妃的位置,也是由軒轅尊一手策劃。

  現在,也到了百里吉祥和她身後的百里家族為君盡忠的時候了。

  「從你進宮那天起,朕已經講的明白,並完成了當日的承諾,現在,你就是反悔,也來不及了。」一隻大手,異樣冰冷,擒住零的下頜,粗魯抬高,「往後,好好伺候朕的弟弟,把你的拿手本事都使出了,用在他的身上吧。」

  零費了好大勁兒才忍住把這個會變臉的可汗甩出去的欲望。

  握拳,死緊,兩臂僵直。

  冒火的眼,哪里還有舊日的柔媚恭順,幾縷暴戾的霧色,把她的眼眸染成了純然的黑。

  軒轅尊愣了愣,沒有想到一直低垂著頭不言不語的貴妃娘娘竟然是這樣的表情。

  他,從沒見過。

  略顯粗糙的手指,放肆的撫上她的臉頰,點住那兩片完美的櫻唇,不准她的銀牙再去肆虐無辜的唇瓣。

  一瞬間的失神。

  軒轅尊的心竟然也跟著急速跳動幾下。

  還不等他想的更多,百里吉祥已經放肆的用手拂開他忘情的侵犯,向後退開三步,胸脯上下起伏,“可汗,請自重。”

  好笑。

  以往見到他就恨不得寬衣解帶的撲上來的女人,竟然反過來叫他自重。

  軒轅尊還真有點不適應。

  不過,百里吉祥的拒絕也讓他從旖旎情境中恢復了神智,果然是傾國傾城的絕色,就連他這種注重修心的帝王,也免不了為色所迷。

  很好,非常好,他要的就是這樣。

  「還沒到毅尊王爺的府邸,就知道守身如玉了,哼哼,吉祥呐,希望你這番做作,二弟也願意領情才是。」陰陽怪氣的諷刺一聲,軒轅尊也沒了再談的興致。

  呼一下站起身向外走,等到有宮人迎上來時,軒轅尊已然又恢復了慣然平靜的神色,還轉過身來,溫情的拖住貴妃娘娘的小手,「愛妃一定要好好注意身子,朕還有事要忙,晚點再來陪你。」

  俯下身,不理百里吉祥的抗拒,硬是將一記淺吻,烙印在她眉心,「記得與朕的約定哦,辦砸了差事,你的命也就沒了,多妖冶的一張小臉,可得好好珍惜上天的恩賜。」

  他用溫情脈脈的口吻,說著令人膽戰心驚的威脅。

  只可惜宮人們離得比較遠,每一字每一句,都只清晰的落在了零的耳中。

  她又有種想給可汗一記過肩摔的衝動了。

  忍住,忍住,他馬上就要走了,這個時候,沒必要惹麻煩。

軒轅尊被宮奴簇擁在中間,坐上早就準備在雍華宮門前的龍輦離去。

剛剛服侍吉祥的女奴略帶興奮的湊過來,「娘娘,可汗剛剛和您好親熱哦,可惜呆的時間還是短了些,連杯茶水還沒喝完呢。」就更沒有機會做一些‘特別’之事。

  宮裏的女人,除了要姿色撩人,永遠保持新鮮感去吸引可汗的目光之外,還得有個爭氣點的肚皮,儘早的誕下子嗣。

  可生孩子這種事,沒有男人還真不行,不想個法子,把可汗引到雍華宮來,貴妃娘娘的肚子可不會鼓起來。

  零深呼一口氣,轉身就走。

  軒轅尊,今天的事兒,她記住了。

  早晚有天,輕薄無禮之罪,她一定會尋回來。

  風水輪流轉,即使她隻身穿越回古代,也決計不會容許自己落魄到了沉淪深宮,與一群女人爭奪一個男人的命運。

  更何況,和軒轅尊的短暫交談,讓零嗅到了陰謀的味道。

  可汗與這具身體的原主人百里吉祥,正在籌謀一件事。

  那件事,與毅尊王爺有關。

  雖然天生就是一副妖冶撩人的狐媚子模樣,可百里吉祥似乎並不得聖寵,她和可汗之間的關係,倒更像是利用和被利用。

  具體為何,掌握的訊息還太少,不得而知。

  不過,她有的是耐心,慢慢探索。

  在此之前,她首先得仔細研究下這具新身體,儘快融入現在的生活環境中,並且尋一條出路,在完全都不瞭解的世界之中活下去。

  「不要跟來,本宮想靜一靜。」一記冷眼,阻住荷香以及其他女奴的腳步。

  兩隻手撩起礙事的裙子,零挺直了身子,修長的頸子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無論男人女人,見到這番景致,都要忍不住看直了眼。

  百里吉祥的美所造成的殺傷力,已非凡人所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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