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超市買了頂灰色帽子,長長的邊角。還買了件極大極寬的白色T恤、短褲。整個裝扮下去,連我自己都幾乎認不出自己。出了超市,立刻換卡給狐狸精打了個電話。我叫了聲,「妹妹。」問她,「那男人來了麼?」我說,「真擔心他辜負你。」

她卻笑出聲,「姐姐,不怕,我自信比他家的黃臉婆好。」

呸!誰是黃臉婆!死狐狸!

我聲音一低,「這樣真好……」

她忙問,「姐姐,你怎麼了?」

 

我低低的聲音,變成了輕輕的哽咽,「沒事,只是……只是好想見見妹妹,說說心裡話。雖然沒有見過面,可是……總感覺你是個好人。」

 

她「呃」了聲,說:「我正在酒樓,姐姐,你要來麼?你可以來幫我看下這個男人,看他值不值得我付出一切?」

 

「好啊。」我立刻招了計程車,飛奔往目標地。在車裡還一直跟她通話,小心翼翼避免露出馬腳。到達她說的酒樓時,將電話立刻關機。我「蹬蹬」沿台階而上,台階是大理石製成的,平滑,然而蹬在上面,卻是陡的,彷彿一個不小心隨時都會摔下來,摔得全身骨頭都碎滿地,成滿地的渣子。好不容易跑上去,放眼一掃,熟悉的面孔坐在窗邊。

我拉低帽子,盡量遮住自己,憋著滿腔的怒火走到他身後的空桌上,背著他而坐。

 

 

「高米,你能來見我,證明你心裡還有我。」狐狸精的聲音很嗔,我想長的應該也不賴。高米沒作聲,過了一會,才沉沉地說:「我們應該結束。」

 

結束?那就是開始了!

他停了停,又繼續叫了聲,「小蕊。」他說,「我始終覺得對不起她。」

狐狸精笑了笑,「那你就對得起我?」笑聲裡,很多鄙視的意味。

我擱在桌上的手,微微在發抖,拿著菜單看了半天。

 

 

服務員微笑站在一旁,問我:「小姐,想吃點甚麼?」菜單上琳琅滿目的菜式,彷彿全天下的美味全在這菜單上,然而喉嚨裡卻澀得厲害,我慌慌張張,神志不清的隨便指了幾樣,重重合上菜單。

 

高米歎了口氣,「曼娜那脾氣你不了解,她一旦曉得我出軌,肯定你我都不好過。」

小蕊低低地笑出聲,「高米,我不怕她。我告訴你,很多次我都想闖進你家,看看傳說的凶婆娘是什麼模樣。」

 

高米語氣激動,「你千萬不要隨便到我家去。」

 

小蕊岔開話題,「有一個女人發錯資訊給我,她跟我同病相憐,待會她到了的話,你要不要見見?」她彷彿在打電話,「她電話關機,不知道怎麼了。」

高米說:「可能手機沒電。」

 

她輕輕「嗯」了聲,「雖然是發錯資訊認識的,但她跟我情形差不多。所以我才想見見,畢竟我在這裡朋友極少,你知道除了你,我很少跟別人來往。運氣好能交個好姐妹,交流交流……」

我深吸了口氣,是啊,確實很關心她!以後,我的關心會如同滔滔河水,洶湧澎湃,源源不絕地流向她!

 

我捏緊拳頭,氣得直發抖!

 

只聽那小蕊又道:「高米,其實你是愛我的。只不過你們結婚一個月後,你才認識我。如果我們能提前一個月,那麼你就不會結婚了。」

我牙齒咬的咯咯在響,跟高米結婚才一年,他就出牆採野花十一個月!夠可惡的!我霍地起身,走向服務台,買了單揚長而去!

 

招了輛計程車,一路上渾渾噩噩。一直在怨,一直在想,怎麼會這樣,才一年而已,可是,一年,他已經出軌十一個月。

 

悲哀,我真替自己感到悲哀。

 

司機安慰我:「小姐,別太難過了。」

我氣沖沖地扭頭盯著他,目光似釘子,釘著他不放。我哪有難過?我明明恨的切齒!只差將那個男人大卸八塊!

 

司機抽了張紙巾遞給我。

我一愣,慢慢轉頭,盯著後鏡的小小面孔,竟然在流淚。我懊惱接過紙巾,一抹,眼淚更是湧的急快。

真是混蛋。

 

 

 

 

外面的陽光已經沉了下去,夜幕已經被拉開。坐在沙發上,仰頭盯著那刺白的燈罩,心神恍惚聽著一切聲響,然而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屋子裡響的只有鐘聲,滴滴嗒嗒,像是漏斗似的滴個不停,滴得人心煩意亂。

 

恍惚抬眼一看,十點過五分。

 

今天假日,他說他特意請假陪我兩天,可是原來陪著別的女人。

 

十點過十分,門鎖終於動了。

我用手指抹了抹眼角,沒有眼淚,只有硌人的淚痕。

 

他說:「這麼晚還等我?」他坐到我身旁,語氣溫柔得可以掐出水,「老婆,今天真是對不起,說好陪你,可是……」

我眼神「嗖嗖」射向他。

他臉皮極厚地笑著說下去,「可是老婆,你應該體諒我。」

應該體諒!他不過犯了大部分男人都會犯的錯!不過是把婚姻不當回事!

 

我平靜的叫了聲,「高米。」直接問他,「小時候我拍你照片的事,你是不是還怪我?」他一陣錯愕,不明白我為什麼會提起這檔子陳年舊事。我劈里啪啦,直接一大堆問話,「你怪我拍你裸照,怪我惡作劇,所以惡意報復我。你娶我全是想報復。或者你一直在心裡偷笑,曼娜,被我白玩了也不曉得,真是做孽。是這樣吧?被我猜對了?」

他哭笑不得。

 

 

我恨的切齒,死死瞪著他。他手一揚,我以為他想家庭暴力,頭猛地一偏,躲過他的手掌。他胳膊僵在半空中,耷下臉問我,「老婆,你有沒有發燒?」他手掌朝我額頭貼了過來,「體溫正常,沒有把腦子燒糊塗。既然沒糊塗,怎麼說的盡是些糊塗話。」

我心裡沁涼,卻終於冷靜下來。對,在沒有實質證據之前,我不應該揭穿,揭穿對我沒好處。我深深吸了口氣,盡全力放鬆自己。

現在最重要的是證據。

對,找證據。

高米看著我,歎了口氣,「娜娜,我估計你是電視劇看多了。我們之間哪有那麼多恩怨情仇,你算我計的。」

屁話,不算計我哪有結婚一年,偷情十一個月的遭遇?我可是十足的冤大頭!

 

冤得很!

 

我認真地看著高米,「高米,我得仔細想想。」他盯著我,一臉迷惑,我緘默了好一會,才繼續說,「想想我們之間,想想我應該幹嘛……」

 

他一臉茫然,「幹什麼?」

 

幹什麼?當然是怎麼誅小三!拆鴛鴦!

 

 

 

隔天打給狐狸精,開頭就聽到她怨氣的嗔聲,大意是說她等了我許久,有些責備的意思。我歎了口氣,跟她亂扯了一通,無非是講被那個男人的老婆纏上了,脫不了身,還挨了打。她說,「這黃臉婆也太可惡了。」

我冷笑,「你怎麼知道她是黃臉婆?」

她囔囔道:「糟糠妻不都是黃臉婆?再說了,是男人犯賤纏上我們女人,關我們屁事。憑什麼打你啊?」

我恨的切齒,嘴上卻笑,「可不是,關我們屁事。」我停了停,試探性地約她見面,她卻推辭了,嘴上說什麼,「去找那死女人麻煩,我要她離婚。」

我心裡一沉,方才想起,她口中的那死女人,八成九,九成八就是我!

 

這丫的,嘴真毒。

她說,「一會再聯繫,我到了。」剛聽見手機那邊傳來的「嘟嘟」聲,門鈴已經大響。我關機,走到門眼往外一看,身穿碎花長裙,五官挺精緻,年紀估莫二十歲上下的女人,氣勢囂張地按著門鈴。她手掌甚至不耐煩地往防盜門上拍的「啪啪」聲震響,

我十分鎮定的一邊聽MP4,一邊在門眼欣賞她的醜態。她拍打了幾分鐘,見沒人應,還用上了腳踢,整個人就像一隻張牙舞瓜的毒蜘蛛。那張性感小嘴一張一合的,估計她在罵。此女素質有待提高,極度欠教養。她在門口費力整了十幾分鐘,終於放棄了,踩著高跟鞋扭著屁股就走人。

我躺到沙發上默默數著時間,抬頭看了看牆上的錶,半個鐘過了,才不慌不忙地開機,打電話給她。我親熱叫了聲,「妹妹。」她鬱悶地歎了口氣,說,「姐姐喲,那女人不在家。」

我說,「那剛好啊,見個面吧。」我報了附近的位址,她尖叫,「這麼巧,我就在這附近。那你快來中心廣場這,我等你啊。」

「好。」

 

 

我急不可奈地一路小跑到中心廣場,遠遠的,在眾多的人頭攢動中瞅見了她,她站在廣場正中央的噴泉池旁,手臂上閒閒掛著Burberry包包,急不耐煩地看著手錶。剛想過去打招呼,一個渾身髒兮的小孩站在我面前,阻我去路。

他稚聲道:「姐姐,給幾個錢吧。」

 

剛掏出錢包,倏地圍上了七、八個小孩,個個汗水涔涔,頂著毒日頭,眼神熱切地盯著我手中的錢包。其中忽然跑上一個小孩,一把攥住我的錢包,其他小孩見狀,紛紛將我圍個緊。造孽!看來碰上小流氓!

我死緊地攥著錢包不放手,這小孩,也很執著地搶著另一半。

小小年紀,力氣不小。

我跟他打商量,「我給你十塊,你鬆手。」

他抬頭給了我記白眼。

「二十!」

他懶得理睬我,而其他圍著的小孩負責哀叫,想要壓低我的聲音。他們紛紛將小手扯住我衣服,「姐姐,好心給幾個錢吧。」

「一百!」我痛心疾首!

「成交。」搶錢包的孩子鬆了手。我從錢包裡抽出一百塊,在空中揚了揚,有意歎了口氣,「你們真笨,別人挽個包包的,那樣細的帶子……這麼多人圍上去用剪刀一剪,喀嚓一聲,不就成事了。」我朝小三方向努了努嘴,小孩們還算聰明,一下就頓悟,朝我努嘴的方向看了過去。

「是啊,那樣方便。」

「可不是……」

「我有水果刀……」

 

我趁他們分散注意力,抬腿就跑。跑到人多的地方定睛一看,小孩們沒有追來,全體圍住了小三,而小三慘白著臉,在大聲叫,「小鬼,走開,不走開我揍死你們。」

我朝小三方向挪動。

「姐姐,好心給點錢吧。」他們嘴裡念著相同的台詞,其中一個卻在旁邊默默地用水果刀,磨著包包上細細的帶子。小三已經被分散了注意力,只是憎惡地叫囂,「這麼髒,不要碰我。」包包的帶子給剪斷,小孩拿著包迅速溜了,而小三還在左顧右盼,生怕弄髒了衣服。

其他小孩見得手,一下轉了臉,朝小三身上吐口水,霍地起哄跑了。

天才!孺子可教也!

我跑了過去,假意問小三,「你的包呢?」

她擰緊眉頭,這才回過神來,反問我,「對啊,我的包呢?」

 

「是啊,你的包呢?!」

「天啊,那群小孩……」她終於反應過來,四處張望,卻連小孩影子都瞧不見。她耷拉著臉,欲哭無淚。我說:「小姐,估計是找不回來了。」

「我的包可是名牌,好幾千……」

「想開點!」

「我找不著那賤人,本來就一肚子火,結果……」她向我哭訴,「結果害我的包不見了,真是賤人,跟我搶男人,還害人。」

我很想揚手給她一巴掌,然而,我很鎮定地勸她,「想開點……這年頭什麼樣的人也有。」我忽然睜大眼,驚奇地問,「莫非,你就是……打錯電話的……?」她驚呆了,「這麼巧?姐姐?」

「妹妹!」我親熱給了她一個熊抱。

「真是有緣,我們真的很有緣。」她激動無比地告訴我。

 

 

嗯,緣分吶!簡直就是天殺的造孽緣分!

我帶她去了咖啡店,很耐心地聽她哭訴。原來包裡還有她的身分證、銀行卡、手機。這些一起丟,夠她忙的了。她哭到半路,借我手機打電話給朋友,一開腔就是哭著叫「高米……」我心裡湧上了幾公尺高的駭浪,表面上終究是平平靜靜地聽著她跟高米撒嬌。

吃著碗裡還要看著鍋裡,男人這種動物,真的很難懂。

 

 

她打完電話,我忽然有了主意,義憤填膺地握住她的手,說,「妹妹,不能這樣算了,便宜那死女人,我幫你!」

她莫名其妙。

 

我拖著她去買了一小罐紅色油漆,直奔自己家。我打開漆在防盜門旁邊的雪白牆壁上,用刷子寫下離婚這兩個大紅字。

她惴惴道:「這樣不好吧。」

 

「怕什麼。」我氣正盛,一不做二不休,將剩下的紅漆往防盜門上用力刷。她見狀,也在叫,「可不是,怕什麼,我和高米真心相愛,我不怕她。」她邊叫邊挽起衣袖,加入刷的行列,她在牆上拚命用刷子寫著離婚的字眼。我迅速退後,拿出手機,替分心的她拍了張經典的照片。

 

這照片真夠震撼!滿牆血紅的離婚,而她站在一片血色當中,白衣讓紅漆染成了豔豔的紅衣。

單看這照片,活生生就是地獄裡出來的女鬼!

這照片讓我感覺很圓滿,心裡的陰霾一掃而光,她真是太可愛了,讓我恨不得一口吃下。

高米回家的時候,眼神有些驚惶。我坐在沙發上,雙手交疊,憤怒地瞪著他,可是淡定地沒出聲。他叫了聲,「老婆。」

我冷眼以對。

他坐到我身旁,小心翼翼,「門外是怎麼了?怎麼會有人塗這些東西?」

我只是沉默。

 

「老婆,你是不是有了外遇?」

「呃?」我怒火倏地高漲,惡人先告狀?

「那怎麼會有人刷紅漆?還只刷離婚兩個字?」他故作深沉,目光探究地看著我,「我想,我們應該談談。」很多時候,我都以為高米是個四肢有力、頭腦簡單的傢伙。原來我看低他了,他小時候是個傻子。

 

現在,是個人精!

 

我拿起茶几上的遙控打開電視,聲音調到極高。我盯著液晶螢幕,漫不經心地回了句,「鄰居說,是個女人。」

其實壓根沒人看到。

 

我將目光慢慢轉向他,挑了挑眉,「我跟女人玩同性?」他怔住,我故意慢慢講給他聽,「要不然,報警吧……」

「報警……」他一下急了,「娜娜,這事傳出去,對你我影響都不好。如果不小心傳到老家,被我們父母知道了,那更是大事。你知道的……家裡的老人思想封建,為了讓你懷上孫子,甚至我媽還逼著你辭了職。」他一把握住我的手,急道,「要不就算了吧,就當沒有發生過,怎麼樣?」

「可是,萬一是你外遇了,我怎麼辦?」我問的認真。

「不會。」他舉起手掌,對天發誓,「如果我外遇了,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小時候,我經常跑去農田裡玩泥,滿身髒兮,母親拿著籐條鞭我的時候,我也是這樣發誓,如果再玩泥,就被雷劈死、被車撞死、喝水都嗆死。

 

 

可惜,到現在還是好好的,所以誓言這玩意,對我沒用。

 

 

可我還是點頭,假裝相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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