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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陽光格外燦爛,清晨鳥兒便在枝頭高歌。

金燦燦的萬道曙光,照耀著幽雅庭院中的深紅亭子。

幾道卓然的身影優雅而立,楚弈與銀冀正在向殤王辭行。詠唱安靜地站在一旁,吃驚地看著這三個男人之間地暗潮洶湧。

未料到他們這麼快就要告辭,她只好也有禮地欠欠身,準備隨邪君一同離去。藍倪自是捨不得,孤獨的她好不容易才交到這樣一個熱情開朗的朋友,不過一日就要分離,她不禁拉著詠唱的手,留她下來。

 

正在此時,侍衛飛快地傳來報告––

 

「稟王,宮外有人自稱是﹃惡君閣昱﹄要見大王。」

 

惡君閣昱?

在場的人莫不臉色一變,神情各異。

詠唱一聽到閣昱的名字,突然激動起來,嫣紅的雙唇微微顫抖。

她沒有聽錯吧?真是那個該死的閣昱?他是來找自己的嗎?

藍倪敏感地發現殤烈的身軀也已然悄悄繃緊。

傳說中的「惡君」終於出現了麼?封妃之日他未前來,竟然此刻到來究竟意欲為何?

詠唱紅衣飄揚,雙腳像突然被定住了一般無法移動,心口同時湧上數不清的複雜感受。

那傢伙,真是來找自己的嗎?

那瞳瞳呢?他願意拋下瞳瞳來找自己?還是為了刖夙冊封國妃一事特意前來?

輕抿著嘴角,她發現自己笑不出來。

侍衛的腳步似乎才離去,一個熟悉的身影便出現在眼簾之中。

 

真的是閣昱!

他竟然真的出現了!

體形修長挺拔,黑色的外袍,黑底金邊,舉手投足之間散發出凌厲的霸氣。

這份霸氣與楚弈的邪魅,銀冀的淡雅不同,與暴君殤烈倒甚為相投。

四個男人修長的身軀冷然而立。

詠唱冷冷地看了那個突然到來的男人一眼,嘴角輕揚,不知道是高興還是故意做給他看。

眼波如絲,流轉在四位出色的男人身上,卻選擇刻意忽視最後來到的他,正如他也刻意在忽視著她一樣。

 

「閣王光臨刖夙王宮,實令蓬蓽生輝。」殤烈的聲音不冷不熱,聽不出歡迎的味道。

閣昱修眉劍目,卻常喜歡半瞇著深邃的眸子,讓人覺得陰沉冷酷。

他絕對不是愛笑之人,儘管他現在對著殤烈在笑。

 

「恭賀殤王冊立國妃,四詔之中,想不到殤王也懷有這樣一份柔情,真讓在下羡慕。」

聞言,詠唱僵住了身子,再也忍不住在心中暗罵了起來––

該死可惡的王八蛋,你假惺惺地來這裡幹嗎?

你以為每個人都像你一般冷血無情嗎?真是個自以為是的傢伙!

她想立刻走開,又偏想站在這,看看閣昱到底來這裡幹什麼。一雙美目假裝不以為意地落在他身上,卻見他似乎一點也沒有注意到自己的樣子。

 

心中更是一口惡氣竄了上來。

沒錯,閣昱根本就沒有派她來這裡,是她自己受不了那蒙舍王宮裡的他太冷酷無情,才賭氣私自前來的……

那又怎麼樣?

她曲詠唱就是打定了主意要離開蒙舍王宮,離開他。

殤烈抬起似笑非笑的眼眸,道:「閣王日理萬機,昨日先讓詠唱公主前來,今日還能親自現身,實在讓人感動。」

閣昱的眼眸一暗,彷彿這才注意到詠唱的存在,冷冷地瞥了她一眼,道:「楚王與銀王才是有情有義之人,說起來真讓在下慚愧。」

這時,藍倪的聲音不輕不重地響起:「四王均是有情有義之人,為了天下百姓,四詔之間的關係也該如兄弟般親密吧。」

 

說完,她如歎息般舒了口氣,清澈的水眸淡然地直視著閣昱。

詠唱故意靠近楚弈身邊,翩然一笑:「國妃娘娘說得對,這四詔的關係已經越來越親密了。閣王最有心了,看本公主,過不久就要代表蒙舍國與北詔和親了。」

她雖然加重了語氣,聲音卻嬌媚動人,無懈可擊的笑容更是像春滿大地,百花俱開。

奇怪,明明是詠唱公主在說話,只不過說要跟自己和親而已,怎麼渾身突然冷颼颼的……邪君楚弈只覺著陽光中颳過一道冷風,冷得周圍的空氣好像都要凍結了。

他從來都欣賞美人,像詠唱公主這樣的美人兒他欣然接受。

可是,這次再見閣昱,發現對方陰沉的眼中更多了份難以捉摸的凌厲。面對詠唱公主燦爛如陽光的絕美笑顏,意外地有種無福消受的感覺。

他果然猜得沒錯,惡君閣昱對詠唱公主有著絕非一般的情愫!

楚弈微微一笑,他俊美的容顏帶著沁人心脾的花香,一時間,空氣中彷彿有萬丈光芒射出。

他的笑容柔和似夏夜的茉莉花香,又詭異地宛若暗夜飛舞的精靈,只以這飄忽一笑來回應詠唱公主的話。

藍倪正想以主人的身份邀請大家再多留一日,未料冷君銀冀看看天色,最先告辭。

楚弈見閣昱已來,這詠唱公主看來是無法跟自己去北詔了。他笑得燦爛美麗:「北詔國雖不大,事情還是不少,楚某也先行一步。」

閣昱冷笑一聲:「怎麼,本王才一來,大家就急著要走?」

詠唱瞪他一眼,與之前對待楚弈的神情完全判若兩人:「二王早說好要走了,都是你來耽誤大家的行程!」

殤烈道:「如若閣王不嫌棄,刖夙王宮歡迎閣王多住幾日。」

閣昱面無表情,直視著似要蓄意挑釁自己的詠唱,道:「多謝殤王好意,不必了!至於詠唱公主……他們回國,妳又想如何?」

詠唱的身子輕輕一顫,聽出了他話裡的警告。

她就是要跑出來,就是不要乖乖聽他的命令,怎麼樣?

該死的閣昱!

 

貝齒輕咬下唇,再抬眼時,詠唱絕美的笑臉帶著一種幸福的甜笑:「多謝閣王關心,詠唱反正就要嫁與楚王了,倒不如今日就隨楚王……啊!……」

話未落音,只覺得紅光一閃,她的身子就被人毫不憐惜地拽了過去。

 

「閣昱你……」

「住嘴!公主妳不覺得自己該矜持些嗎?別讓他王看笑話了!」閣昱嘴角陰狠地下垂,悄然噴張著怒氣,「如果妳真這麼想,那麼和親之事本王會另擇良辰吉日,這段時間公主妳就安心地待在蒙舍就好!」

說完,閣昱轉過頭對楚弈道:「讓楚王看笑話了。公主在宮中被嬌寵慣了多,本王會回去好好調教再擇日和親。」

楚弈見事情關乎自己,正想出口婉言幾句,卻又被閣昱及時阻斷。

「楚王請耐心等待,本王知你向來體恤女人,這詠唱公主……遲早是你的,本王向來言出必行,絕對不希望任何人壞了規矩讓人笑話!」

 

見閣昱說此話時,額跳青筋咬牙切齒的模樣,楚弈微微一笑,未再多言。

只有藍倪最是明白詠唱的心思。

女人哪……

如果將心拋了出去,恐怕真的難以收回了,唉!

真不知道這惡君閣昱對詠唱有無感情?如果有,又怎會親手將她送給別的男人?

其實楚弈人倒不錯,希望詠唱公主真的能爭取到自己的幸福……

惡君閣昱來去如風,待在刖夙國還不到一柱香的時間,就已告辭離去。

彷彿他此行唯一的目的––只是為了帶回千嬌百媚又風情萬種的詠唱公主。

 

陽光高照,灑在林間。

明明絲絲陽光中透著火熱,詠唱卻覺得手腳發涼。

從火速離開刖夙王宮開始,這個男人便沒有吭過一聲,只用一雙凌厲駭人的眸子冷冷地瞥過幾眼,然後一個使勁拽她上馬。

馬只有一匹,她就坐在他的身前,毫無躲避之地。

好久之後她才發現,原來閣昱竟然是隻身前來,甚至未見小部落隨行。

馬兒一口氣奔出殤都,直往郊外,朝通往蒙舍的方向快速馳騁。

她悄悄抬頭,看到男人緊繃的下頷堅硬如鐵,牙根彷彿是咬緊著的,挺直的鼻樑深褐色的眼眸,他的視線只直直地盯著前方。

他在生氣,應該是非常生氣。

詠唱緊緊抓住他的衣襟。

看他這副模樣,為何自己生氣抑鬱的同時,又感覺有絲絲甜蜜悄然淌過心田呢?

 

「喂。」詠唱不客氣地捶過他的胸膛。

胸膛彷彿受到了刺激,一下子劇烈起伏起來。

她感覺到手下的肌肉比平時堅硬,而他的下頷也收得更緊,可見這男人正在緊繃的狀態。

「喂!你怎麼可以說來就來,說走就走,說到規矩,你比我還不懂!那裡好歹也是刖夙國……」見他一副根本不打算理自己的樣子,詠唱不想再客氣。

「閉嘴!」閣昱冷冷地命令。

 

雙腿一夾馬腹,馬兒進一步加快了前進的速度,嚇得詠唱雙手一抬,只顧得上緊摟住他的脖子。

可惡!

簡直是個莫名其妙的男人!

他不是不在乎她嗎?

為何不在宮中好好地陪著瞳瞳姑娘,反而來刖夙帶回自己還如此生氣?

若是在乎,為何不跟自己直言表達?

男人––是世界上最不可理解的動物!她簡直不明白他在想什麼!

 

 

「喂,你讓我閉嘴我就閉嘴啊!說話,說話!最討厭你這副陰沉沉的樣子了……憑什麼擺臉色給我看!啊……」詠唱喋喋不休地說著,馬兒突然跨過一個坑,她也隨之驚叫了一聲。

小手更加緊摟著他的脖子,小臉忍不住往那寬闊的胸膛多蹭了幾分。

「可惡的王八蛋,自以為是!你以為我想跟你回去啊?真是霸道不講理的傢伙!那裡又不是我的囚牢,我討厭回去……」詠唱狠皺著眉頭,對著他的胸膛使勁地說。

「我不想回去,不要回去!不要回去!」

 

如果可以一直在這馬背上,那也比回去幸福。因為這樣,至少他的身邊只有她。

她喜歡他,身心都交給了他,她可以學會去理解他的一切,卻無法做到與別的女人一同分享他。

現實是––不是分享,而是一旦有了另一個女人,他就徹底忽視了她。

她不要再回去,寧願選擇忘卻,拋棄,都不要自憐自艾地待在這個男人身邊。那會讓她覺得自己是條可憐蟲,是天底下最最可憐的女人!

 

「你放開我,我要下馬!」一股衝動,她開始踢著他,雙腿亂動起來。

閣昱沒有理會她,一路上他都在強忍著怒氣。

從拿到那一紙薄薄的留書,知道她私自離開王宮之後,他的怒氣便一發不可收拾。

從來沒人見他發過那麼大的脾氣,殿上的桌子都被他掀翻了好幾張,連小部落都不敢上前勸阻。

這個該死的女人,好大的膽子。

 

沒有他的命令,膽敢私自離宮,她難道不知道沒有他的命令,像她這種人是不能自由出入宮廷的嗎?更甚者,她根本沒有想過,宮外有多少危險,一個美貌的女子孤身而行,她一點都沒有想過後果嗎?

和親之日的偷襲尚未查明,她就如此任性離開,一想到這個女人在宮外隨時可能遭遇的危險,他就無法不生氣,不憤怒!

強烈的擔心她,牽掛著她!

恰好邊關有戰報,一處理完,他便匆匆上馬,甚至來不及告訴瞳瞳和小部落自己的行蹤。

這個該死的女人難道就不能理解他嗎?

 

 

瞳瞳來了之後,他知道自己有點忽略了她,可是瞳瞳……

他欠了她,負了她……真的不想讓瞳瞳再受到任何一點傷害,哪怕是接受他人同情和憐憫的目光都不可以!

三個月,他已經打算在剩下的三個月內將所有關愛和寵溺來回報她……

「曲詠唱!」見她還在自己面前繼續抱怨著,他對著她的耳朵暴吼一聲。

這個任性的小女人怎麼可能知道,自己在聽到瞳瞳的遭遇之後,震撼如浪潮般每天都沖擊著他的內心。

怎麼去想像,瞳瞳那樣一個如嬌嫩花瓣般的弱女子,知道自己的詛咒可能傷害他這個大王時,便毅然決定離開王宮,獨自承受著苦痛。

纖細的肩頭怎麼能負荷那麼多?

須烏子說到當瞳瞳詛咒發作之時,她常常深夜因痛苦而不能眠,無時無刻不活在思念和身體折磨的苦痛之中。

詛咒,讓她的身體逐漸變得消瘦,讓她的性情變得敏感脆弱。

 

曾經愛過的人……

 

他不敢去想像,自己在承受思念和受欺騙的憤怒之時,瞳瞳那樣一個脆弱的女子卻在承受心理與身體的雙重折磨。

慕千尋和須烏子無奈之下,只得冒著危險封鎖了她的記憶,也將她的生活完全封閉隔離了起來。

詛咒因為心理的平靜而逐漸平息了許多,她快樂地活了兩年。

 

可是……

 

須烏子這次星回節回來幫她檢查,沉痛地發現那個可怕的詛咒竟然再次在她體內發作,而這次,生命的危險信號已經點亮……

瞳瞳再次回到王宮之中,一個只有三個月生命的女子,一個曾經深愛過的女子,一個曾經為他默默付出和承受的女子,他怎麼能不管她?

詠唱……

雖然已經深深地駐在了他的心底,可是他也相信,樂觀熱情的詠唱應該會冷靜地面對這一切才是,她不是一直都很冷靜樂觀的嗎?

對瞳瞳有的是憐惜和義務,而對詠唱卻是執意霸道的希望得到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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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易可數位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