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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米回家的時候,已經接近凌晨,我在沙發上睜著眼,一動不動地盯著他。他還是那樣歉疚的笑容,「娜娜,我……」他頓了頓,說,「陪那客戶喝酒,喝了一夜。」我的雙眼似刀剜在他臉上,淒厲地笑了笑,「怎麼沒酒氣?」他瞥了眼地上的手機,徒地提高了音量轉換話題,「我知道一夜不歸陪客戶是我不對。可是老婆,你也沒理由拿手機出氣。手機也要錢買的。」

 

當初是瞎了狗眼,才會看上這樣的男人。

大話連篇,睜眼說瞎話。

 

我將沙發上的抱枕朝他臉上扔了去,整個人是狂暴的獅子,一跳而去,手掌朝他臉上一刮。「啪」地一聲,他滿臉震驚,待回過神,已經高高揚起了手,想要打回我。我揚起臉,朝他吼,「有種你就打,你今天敢打我,你試試看!」

他手抖了一抖,跟著吼了起來,「你不可理喻。」

「你下次跟女人睡覺,最好看好自己的手機。」

「你說什麼?」他聲音低了一低,將手垂下,眼裡滿滿的震動。我咬牙冷笑,「那女人用你的手機打電話給我。她什麼都招了,刷門、上床,只差沒現場播放。姓高的,你要算個男人,就痛痛快快的誠實招了,再快一點離婚。你要不算個男人,你就拖著、藏著吧。」

「沒有的事。」他一口咬定,簡直就不是個男人,「肯定是那女客戶喝醉了,趁我上洗手間的時候在瞎說。」我怒火高漲,他又是對天發誓,「娜娜,如果我有,不得好死。」

我突然就冷靜下來,只是瞪著他。

我居然能冷靜。

他掏出手機,將通訊紀錄拿給我看,「你看,這上面什麼都沒有。」是的,乾乾淨淨,被他刪了個乾乾淨淨。以往的每次他都是這樣刪個乾淨,有時候會故意把手機丟給我,目的不過是讓我相信他。

 

他是個人精!而我當了這一年的傻子!

他將我摔在地上的手機撿了起來,裝模作樣取出卡套在自己手機上,然後翻開紀錄給我看,「你手機上也沒有。娜娜,你故意找藉口揍我?是不是我一夜未歸,你故意這樣做?結婚一年,我從來沒有一夜未歸,這次破了例,所以你疑神疑鬼?」

傻子都曉得卡取出來,再裝上,通話紀錄會消失。

 

 

他當真將我當成了傻子,蠢驢,我真像天底下最大的白癡?

他把我往懷裡一箍,手指溫柔摩挲著我後背,語氣亦比往常還要溫柔百倍,「老婆,相信我。這二十幾年,我唯一喜歡的就是你。」

「相信你?」我聲音有些嘶啞,心裡卻汩汩的盡是血淌的聲音,頭頂的燈光碎子飛了他滿臉,他眼裡笑容淺淺,那樣淺淺的笑漸漸浸了滿臉,「嗯,相信我。」

我輕輕咬了咬牙,跟著笑了起來,笑得淒冷,「好,既然這樣,你把房子改成我一個人的名字。你肯改,我就相信你。」

他想了想,為難道,「這房子是我爸媽出錢買的,要改的話,問一下他們是不是合適一點?你想啊,我這樣一改,說不定那兩位不高興了,覺得你不信任我。他們經常教育我倆,婚姻就是彼此信任、彼此忠誠,一旦信任不在,不如離婚乾脆。」我仰頭看他,這一瞬才知道,這個男人徹底無藥可救。

 

我狠狠一笑。

 

他打了個哈欠,伸了伸懶腰,「我累了,先睡覺吧。」他一邊朝房間走,一邊伸著懶腰,「娜娜,以後別使用家庭暴力了。這一次嘛,就算了。」

他一定覺得我很好哄!他一定覺得,我跟白癡沒什麼區別!

輕描淡寫的幾句,竟妄想我相信他。

真是白日做夢。

 

躺在沙發上,怎麼也睡不著,翻來覆去,輾轉反側,心臟只是一絞一絞的疼痛。突然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電話聲。「鈴鈴」聲震的我從沙發上一彈而起。而房間裡剛睡下的高米亦是衝了出來。

 

「喂。」他拿起電話,眼神複雜地瞅著我,然後將電話遞了給我,「你弟。」我接過電話,沒好氣地「喂。」了聲。

「老姐,救命。」

「救什麼命?」

「廢話,當然是我的命。」

「你怎麼了?」我頭痛,這個弟弟從小就給寵壞了。

「我被人砍了,在醫院,你帶點錢過來……」

「被人砍了?你怎麼被人砍了?被誰砍了,報了警沒?」我驀地緊張,心裡忐忑。他說,「你帶萬把塊過來,其他的過來再說。」

 

我急忙翻出銀行卡,拿上包直奔外頭。坐上計程車才發現,高米對我出門,一句未問,甚至還能安穩的大睡。

 

我甩了甩腦袋,現在最緊要的事不是他,而是我那頭痛的弟弟。

醫院的長廊上格外安靜,大約是時間太早,所以病人不多。剛走到弟弟的病房門外,就聽到裡面傳

來一陣嬉笑。乾咳了兩聲,我才敲了敲了房門。

 

 

「進來。」

推門而進,只見老弟躺在床上,吊著水,一旁的小護士花枝招展地抿嘴而笑。小護士問,「子強,這就是你姐姐?」

「可不是。」

 

「看樣子,你沒什麼大病大痛的。」我眉頭一皺,出言譏諷。他將手臂微微一抬,「你沒看到,我受傷了?」

「被人砍在哪裡?」我走上前仔細將他打量。除了左胳膊纏了一些白布,其他地方都是好好的。他將胳膊抬起,「老姐,你認真看看,這一刀可真深,都見肉了。」他歎了口氣,「都是我那女友不好,我不過是想分手,她就一刀砍了過來。我這人夠寬容,沒報警,沒怎麼著。可是她竟還吵著問我要五千塊錢分手費。我心軟,只好先借你的給她,省得她吵。」

我冷冷瞪著他,「為什麼要分手。」

「沒有愛情了,當然得分手。」

 

多簡單的一句話,有時卻足以傾覆女人的一生。

 

「你不知道我那女朋友,變臉的速度就像是在演偶像劇,當初她哭死哭活的硬要跟著我,誰知道剛提分手,她就一刀砍了過來……」

我嘲諷他,「偶像劇的男主角,一般是為愛癡狂的大白癡,可惜你不是。」

他給了我記白眼,問,「老姐,你這是讚我還是損我?」

 

我從包裡掏出銀行卡扔給他,轉身就走。弟弟的聲音還在耳後糾纏,「噯,我說老姐,等傷好了,我去你家住。」他頓了頓,又大叫,「密碼多少啊?你的密碼?」

「自己猜。」我「啪」的一聲替他關上病房門。出了醫院,沒有直接回家,而是去公用電話打了狐狸精的手機。

電話響了半天,狐狸精才懶懶地接聽了。

我問她,「妹妹,你的事成功了?」

她直打呵欠,「如果沒成功,我幹嘛這麼累,把我折騰夠了才走。真累死人。事實也證明了,他家的女人確實沒什麼吸引力了。」

 

「呵呵。」我心裡恨的切齒,卻四平八穩道,「你要小心那黃臉婆找你麻煩。」

「切,就她啊,昨兒還給我罵了。不知道今天會不會找上門來。對,我得起床,提防那八婆上門來吵。」

我咬牙一笑,「要不要我來陪你?我們兩個人對付她一個,絕對的把握。」

「好啊。謝謝姐姐。」

「不用客氣。」掛上電話,五指倏地收攏,一個惡毒的想法湧現在腦海。我突然好想看高米吃驚害怕的臉,如果我拿狐狸精電話打給高米,他會是什麼表情?

我招來計程車,立刻飛奔狐狸精家。

 

 

 

花園式的高層電梯房,電梯一層一層在上,我的心一點一點在揪緊。明明是我的老公,我認識二十幾年的高米,如今卻是旁人的枕邊人。「叮」的一聲,我仰頭一看,已經到了十七樓。

電梯門緩緩打開,我步子急快走出去,找到她家的門牌號直按著門鈴。

門慢慢地被打開,她隔著防盜門將我臉上一看,鬆了口氣,「姐姐,你來了。我還以為……」她聳了聳肩,笑了笑,「我還以為是那八婆呢。」

我看著她,問的天真,「那女人沒來?」

「沒有。」她打開門讓我進去,我走到客廳一看,氣的全身發抖。雪白的牆壁上偌大的一幅結婚照,照片上的小蕊穿著婚紗,而高米一身雪白西服,他們站在海邊的巨大岩石上雙雙相摟,笑容熱烈,背後襯著藍天白雲,大片大片蔚藍的海。

 

眼眶倏地痠痛。

 

結婚一年,高米卻從來沒有與我一起拍過結婚照,每每我提起,他就說:那太浪費時間了。你有這時間去拍照,還不如回老家看下父母。

小蕊倒了杯水遞給我,詫異問,「你怎麼了?」

我接過水,一飲而盡,咬了咬牙,對她狠狠一笑,憋住了淚,「太感人了。想不到你的男人這麼愛你。」她眼裡徐徐生了輝,「他是真的疼我,真的愛我。」那字字句句,如同泰山壓頂,幾乎喘不過氣。然而,我必須強顏歡笑,必須裝作一臉羨慕,若無其事與她周旋。

我語調悽慘,「我那男人,他不要我了。」

「啊——」她吃驚,「你鬥不過那黃臉婆?」她想想了,連連道,「對對,你就是因為那男人不要你,才打錯電話給我的。你跟他怎麼樣了?」

「別提了,反正男人沒幾個好東西。」

我坐到沙發上眼睜睜地盯著那照片,心裡的恨意更是濃烈。可是,我很鎮定。我都不敢相信自己能這樣鎮定地對著這個小三,對著這個昨天夜裡把我罵個半死的女人。

「妹妹,可不可以借手機給我打個電話給那男人?我的手機摔爛了。」

「好啊,我也順便幫你說說他。」

她掏出手機遞給我,我接過,一個電話撥去家裡,響了好久高米才接了,他開口就叫了聲,「小蕊。」

「親愛的,你叫誰呢。」我親熱地打斷他,省得露餡。他吃了一驚,口吃地叫了聲,「娜——娜?」我心裡痛快並淌著血流,好戲還在後頭。他聲音在發抖,「你怎麼會用這個電話?老婆,你現在在哪裡?」

「在朋友家裡。」

「你那朋友……朋友……」他聲音斷斷續續的,已經不能連接成一句完整的話,想必是受了不小的驚嚇。我笑道,「你今天是怎麼了?新交的朋友啊。」

「怦」的一聲,我聽到了電話掉到地上的響聲。我嘴角彎彎,目光透過這浮浮的空間,彷彿一眼瞧到了家裡,瞧到了高米抱著電話摔在地上,狼狽不堪。我關切問,「你怎麼了?」

「沒事,地太滑了,不小心摔了一下。」

「呃——」我拖著長長的尾音,柔情萬種的囑咐他,「親愛的,小心點——」話還沒講完,小蕊已經奪過手機,劈里啪啦就朝電話那頭罵。

「臭男人,你幹嘛不要她?」她停了停,見那頭沒說話,罵的更厲害,「跟她在一起的時候甜言蜜語,現在不要她了就一腳踢開?你們男人真是沒個好東西。」高米顯然不太敢吭聲,小蕊怒火高漲,拳頭捏的死緊,「死男人,你婊子生的?幹嘛不出聲?啞巴了?」

「算了。」我搶過電話,溫柔對高米道,「我朋友,你也別太介意。」高米悶悶地哼了聲,沒吱聲,隔了好一會,才憋出一句,「什麼時候回家。」

「就回來。」

 

我掛上電話,臉上飛上愁雲。

小蕊親熱地問,「怎麼了?」我悶悶道,「他說不希望別人知道他電話號碼,讓我刪了。你知道的,男人偷情最怕被老婆知道……」小蕊從菸盒裡抽出根菸,嫺熟地吞雲吐霧。我在心裡冷哼,雙眼剜進了她眼裡,她彈了彈菸灰,漫不經心道,「沒事,刪吧。」

我立刻按進通話記錄,將已撥電話刪個乾淨。

 

「小蕊,那我先回去了。」

我起身,將電話還給她,她的聲音在耳邊疑惑地響起,「你怎麼知道我叫小蕊?」我身體一僵,她慢慢地一個字一個字在問,「姐姐,我好像從來沒有告訴過你,我叫小蕊。」我絞盡腦汁,迅速對上她的眼,對她燦爛一笑,「那天在咖啡店,我隱隱聽到電話那頭的男人叫你小蕊。」她眉頭緊鎖,彷彿在回憶,我反詰,「怎麼,你不是叫小蕊?那我真是唐突了,妹妹,你叫什麼?」

她眉心漸漸舒展,明顯鬆了口氣,「我是叫小蕊。」她將菸頭掐滅,問我,「你呢,叫什麼?」

「賈珍珍,西貝賈,珍貴的珍。」我報上假名,早料到她會問,所以這名字已經在腦裡翻來覆去折騰了幾百遍,很有創意的名字,假真真,真真假。

「原來是珍珍姐。」

「嗯,小蕊妹妹。」

「那好,你先走吧,有時間再來玩。」

我迅速逃離她家,走到電梯口狠狠吸了幾口氣。太不小心了,竟然會犯這樣明顯的錯誤,一失足成千古恨,一失言恨千年吶。

回到家裡,高米已經魂不守舍,他在房間客廳走來走去,許多次想要開口,接觸到我目光時,卻又閃爍其辭。我等的不耐煩,決定先問他,「有事?」

「呃。」他支支吾吾地道,「沒,事。」他反剪著手,在我眼前晃來晃去,晃的我頭發脹,「高米,你可不可以停停?」

「娜娜。」他站定,臉上一陣紅,一陣白,侷促不安地問,「有件事,我想要問你……」陽光斜斜穿窗而入,而他逆著光站在我面前,神色壓抑的驚惶,「那個女人,你的朋友,她叫什麼名字?」

終於開始了,好戲上場。

「小蕊啊。」我爽快回答他。他愣愣地看著我,往沙發上一坐,癱了。陽光正正灑在他面上,金燦燦地鋪了一層,然而他臉色更是陰黯,彷彿烏雲密布,幾成死灰。我添油加醋,「她說她成了小三,愛上了有婦之夫,還跑到人家家裡去刷門。」他嘴唇在微微顫抖著,雙眼看著地面,不敢看我。

我磨了磨牙,切齒道,「我還在她家客廳裡看到了一幅結婚照。」我抑著滿腔的憤怒,怒目而視,「高米,你要不要跟我解釋什麼?」他全身哆嗦,連眼皮都在發著抖,他抖了半天,才浮浮說了句,「你都知道了,還要我說什麼?」

「離婚?」我眉頭一挑,他手肘撐在大腿上,將臉埋在掌心之中,低聲如喃喃,「不要離婚……娜娜,別離婚。」我淒冷一笑,「那麼,我們賣房子吧,賣了房子離開這裡,或者回老家回農村,或是去別的城市。」

他猛地抬起頭,走到我面前,「啪」的跪下。他說,「娜娜,只要你原諒我,別說賣房子,就算賣腎也沒關係。」他一字一句甜如蜜,可那明明都是毒,足以讓人萬箭穿心,生不如死。他將臉埋在我腿間,說,「我只是不小心出軌,只是有時候太寂寞,不是真的喜歡小蕊。」

 

結婚一年,出軌十一個月,竟只是寂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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